简约公屋如“即弃住宅” 㓥房户何处是家?

撰文: 大学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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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岁的何先生带着记者,推门挤进他一百呎的深水埗㓥房内。他身后的窗户贴有蓝天白云的图片,为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增添了一点生气。过往政府推出的过渡性房屋政策未有为他带来曙光,如今政府力推简约公屋,为他的“上楼梦”带来一点希望。

未来五年,政府将兴建三万个简约公屋单位,在传统公屋供应未到位前,为㓥房住户提供短期居所。然而简约公屋选址偏远、成本高昂,却只属临时性质,亦与过渡性房屋功能重叠,遭到各方批评。

推出简约公屋前,政府已为㓥房户提供具过渡功能的公共房屋。早在2018年,政府便开始发展过渡性房屋,资助非政府组织推展与营运多个项目。不过大部分项目租期只有两年,部分选址亦较偏远,令不少基层市民却步。

被斥选址“乱嚟” 造价却不简约浪费市民血汗(点图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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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搬完再搬 㓥房住户拒申请过渡性房屋

何先生曾参观元朗同心村的过渡性房屋,虽然他认为那里环境优美、住所宽敞,但由于元朗到九龙市区的车程太久,加上最近的街市要步行约二十分钟,因此未有申请。但对位于市区的简约公屋,却跃跃欲试。

何先生现已退休,太太则依赖深水埗街坊介绍工作。因何太是新移民,没有高学历,只能“炒散”,偶尔兼职洗碗。如果搬屋,家庭唯一经济支柱的何太可能面临失业。她来港五年,仍未熟习地铁路线图,遑论在新界转乘交通工具。加上何生上落不便,平时习惯一次买两天的𩠌菜,家里有两个雪柜,还有一张上下格床、一部洗衣机及各类杂物,预计搬迁费至少二千元。过渡性房屋的租约期只有两、三年,到期后若未能接驳上传统公屋,过渡再过渡的搬迁费会为他们带来经济上的重担,“(到时)同心村住满两年,又要搬,搬去哪里呢?又要再找地方。”

两人现时收入约一万元(包括政府资助与工作收入),深水埗的㓥房月租近四千元,再加上水电费,已耗费两人过半收入。何先生轮候公屋接近三年,加上简约公屋可以住五年时间,他相信住上简约公屋后可以成功“上楼”,因此打算申请市区的简约公屋,但就不会考虑其他选址的项目。

根据统计处今年一月公布的《2021年人口普查报告:居于分间楼宇单位人士》,香港有超过十万个㓥房户,比2016年上升约17%。另一方面,房屋局局长何永贤二月在立法会上公布的新界区过渡性房屋入住率平均只有六成二。她回应议员质询时解释,有二百个申请正在处理当中,又表示有不少住户因为可以“上楼”而迁出,导致有空缺。

新界过渡性房屋未尽人意 简约公屋选址仍“乱嚟”

政府早前公布的八个简约公屋的选址中,只有三幅地皮位于市区,其余选址分别在屯门、上水、元朗及小榄。立法会议员江玉欢接受本刊访问时批评,政府未能借鉴新界区过渡性房屋入住率偏低的问题,“过渡性房屋都未做好,我哪有信心给政府三百亿兴建简约公屋?”她形容元朗和上水选址是“孤岛”,周边缺乏社群配套和交通设施,例如元朗攸壆路的选址附近没有街市,超市则位于邻近的私人屋苑锦绣花园内,而上水莲塘尾的选址沿路只有一条巴士线来往上水地铁站,且要二十分钟一班。江玉欢斥责政府未有考虑基层市民的基本需要:“居民去哪里买菜?那里是给有车人士去的。居民没有车,是否让居民坐在家里永世不出门?”

同时,她认为㓥房户不会为舒适环境迁至偏远地区,而令子女跨区上学。除了住所偏远不利上班上学,过渡性房屋与简约公屋只属短期居所,居民可能要过渡又过渡,不断转换环境,尤其令基层儿童的成长发展大打折扣。她慨叹:“上屋搬下屋,唔见一箩谷。㓥房户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统计处《2021年人口普查报告:居于分间楼宇单位人士》显示,核心家庭住户占所有㓥房住户近两成。与将旧楼改建或翻新的过渡性房屋项目不同,简约公屋一律以“组装合成”建筑法兴建,占用多幅政府与私人土地。江玉欢坦言,过渡性房屋与简约公屋功能重叠,批评简约公屋多此一举,浪费公帑,选址更是“乱嚟”,将数千个单位有如“LEGO楼”般随意加插在社群中,未有考虑该区规划。她担心社群、交通配套的不足会导致原有居民与公屋户产生矛盾。她以小榄乐安排为例,表示该选址拟兴建五千个单位,连线外面的道路却只有一条双线单程线,附近接驳的青山公路一直以来亦十分挤塞,大量居民迁入将会再增区内交通压力。她直言:“过渡性房屋讲了最少两三年,当时如果已经找到最好的选址,那么为甚么不做好过渡性房屋?”

特首李家超发表施政报告时曾解释,简约公屋与过渡性房屋最大的差别在于居住时间,前者的目标是住五年,让居民“无缝交接”上传统公屋。不过,江玉欢认为若延长过渡性房屋的租约期,亦能够取代简约公屋的功能。

简约公屋造价不简约 政府“跑数”牺牲成本效益

立法会议员狄志远批评政府为了在短时间内将公屋轮候时间缩短,不理成本效益:“政府急就章,心急就要花钱‘补镬’。”他认为政府一直对公共房屋政策爱理不理,导致㓥房住户不断上升,如今要以高成本填补公共房屋供应的空缺,“用钱买时间”,变相要市民埋单。

现时简约公屋的设计及建筑工程费用约为264.4亿元,即每个单位平均造价逾88万元,比建筑成本平均为76万元的传统公屋单位高。何永贤在社交平台发文解释,拨款除了单位造价外,亦包括基础建设、外部工程等。例如,屯门两个选址预计会兴建十六层至十八层,因此要考虑加设多部升降机、结构加固以抵御风力等,因此增加支出。狄志远表示:“(简约)公屋要交三万个(单位)出来,土地又找得不多,唯一办法就是兴建得更高,导致要有升降机、地基要更巩固,将成本推高。”

立法会工务小组现已以34票赞成、1票弃权,通过了简约公屋首批约149亿1千万元的拨款。

简约公屋只有止痛作用

简约公屋被批评成本高昂,但政府多番强调此非永久方案,五年租约期后将拆卸,土地归还作原本规划用途。本土研究社成员陈剑青表示政府未有考虑简约公屋的选址用地是否适合长远房屋发展,反映政府无心根治房屋问题,仅以简约公屋作“止痛药”。

他指出,简约公屋的选址只适合作短期用途,二百几亿的投资很不划算。部分选址依赖发展商借出土地,政府缺乏土地规划的主导权,“五年过了,发展商可以收回,名正言顺兴建私人楼宇”。即使是官地选址,亦难以用作长远房屋发展,例如屯门第54区选址的用地本来用作兴建学校、体育馆、社群会堂等,简约公屋无法长时间占用土地;启德世运道的选址一出炉,便引起当区居民大力反对,担心影响土地的长远商业用途。政府再三承诺,简约公屋使用五年后,地皮会归还予发展局作原有用途。

根据统计处《2021年人口普查报告:居于分间楼宇单位人士》,香港有超过十二万住户的居住环境欠佳,当中包括临时构筑物(如木屋、寮屋)、非住宅大厦(如商业和工业大厦)、㓥房等的住户。陈剑青指出,即使一年兴建一万多个公屋单位,也需要十年才可满足所有需求,所以他不认同简约公屋五年内兴建三万个单位是完成任务,“五年后又收回(土地),到时另一届政府可能又找其他政策来做,这样是没完没了”。

他认为政府应该增加公屋选址在市区的比例,以切合基层住户上班上学的需要。本土研究社2018年的《香港临时使用及闲置官地研究》显示,政府在市区约有三百公顷闲置土地,例如临时停车场,相信若用作长远房屋发展,有利基层市民上班生活。其次,他认为政府可动用《收回土地条例》收回私人发展商囤积的土地,大规模兴建公营房屋和相应配套。

【本文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实习刊物《大学线》授权转载,原文:简约公屋如“即弃住宅” 㓥房户何处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