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催人泪下到眼镜碎一地 《湾生回家》作者丑闻缠身
“湾生”,日殖期间在台湾出生的日本人,二战后被遣返回国。这一群被历史淹没的人,自2008年的电影《海角七号》之后,重新进入台湾社会视野,在台湾催化了台日情谊的氛围,直至《湾生回家》纪录片与同名书籍的出现,更是感动了不少人。2015年,该书获得台湾金鼎奖非文学图书奖,纪录片更入围第52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但近日,感动却化成了愤怒。该书作者及同名电影制片人田中实加(陈宣儒)被揭在身世和学历上造假,还涉及以电脑改图的方式抄袭画作,甚至《湾生回家》一书也涉及图片侵权、内容或有误导。今年1月1日,田中实加经《湾生回家》出版社“远流”发表声明,为造假一事道歉。
1月3日,原本“报纸写错会退钱吗”回应事件的远流出版社亦发表声明,接受读者退书。事件直到《湾生回家》公映一年后才被揭发出来,许多人批评台媒乱象丛生,又有批评台湾社会促成了一个共谋结构。讽刺的是,田中实加的男朋友杜正宇就是中央研究院台湾史研究所的博士后研究员,他也是《湾生回家》背后重要的推手,两人合撰的论文《湾生回家:日本人的归国与乡愁》刊登于国立台湾历史博物馆的刊物《历史台湾》中,杜因而被人怒斥是“滥用博士头衔帮女友找舞台”。
日本记者曾随行采访 质疑田中身份
早在去年年末,台湾PTT网站传出日本产经新闻社记者吉村刚史以真名刊登于《台湾映画2016》的文章指,《湾生回家》作者及制片人田中实加身分成疑。吉村于2013年纪录片制作期间要求访问田中实加,当时已揭发田中身世造假。田中指自己小时候(30年前)住在日本津轻市,但津轻市是2005年才成立,30年前根本不存在。记者要求田中出示日本护照,以及讲出高雄日侨学校老师及同学的名字,但田中均无法提供,最后向记者表明自己其实是台湾人。吉村难以接受,以化名“M”发表文章,公布事件,但未获关注。事件于去年爆发后,他接受台媒电话访问时质疑何以台媒一直被骗。
在纪录片播毕后和观众们挥手问好的富永胜先生、竹中信子小姐等人,湾生和台湾的羁绊的故事是货真价实的。但是这部“湾生回家”纪录片电影,竟是由“田中实加”这位无法辨清出身由来的人物经手,电影的全部或说大半,都是基于一个捏造的出身谎言为源头制作出来的。这样的事实,我们究竟该采取何种角度来接受呢?
1960年代起,只要是日治时代就有的学校开同学会,连不是湾生的日本老师都能来台,更何况是湾生?就算在日本真有很穷的湾生,他们在日本的湾生同学不穷啊!他们在台湾的同学也不可能穷啊!
网民揭画作抄袭 台媒揭土生高雄人并育有一子
去年12月期间,亦有网民于Facebook揭发田中画作涉嫌盗用名家画作,经裁剪签名、反转画作、调色等方法改造,最后落款为自己的作品。该名网民一一对比原作与田中的画作,列举盗图之实。田中面对质疑,一度坚称自己只是为纪录片筹款而临摹作品,并非有意抄袭,更指责是有人见不得她成功而故意造谣生事。及后,该名网民的Facebook帐号被田中支持者检举封锁。
其后,台媒揭发田中为土生土长高雄人,在家中四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原名“陈金燕”,毕业于高雄小港的凤林国小。传媒找到她高雄的家中探问时,其家人依然处处维护田中。当地邻居指田中年轻时已嫁人,并生有一个儿子,很少回来老家,后来离婚并改名为“陈宣儒”,曾认日本人为干妈,还带过回家与母亲见面,但邻居也只是从其母亲口中听过这个“日本干妈”并无亲眼见过。这与田中声称自己父母早逝、男友车祸过身、为寻访湾生故事而单身多年的说法有很大出入。
陈宣儒当然错了,但她不过是台湾文化及环境的产物。须知:伪日本人,又岂止陈宣儒一人而已?
不论是否对台湾殖民历史的美化,或是对中国大历史的丑化,《湾生回家》都只是殖民国(日本)与殖民地(台湾)互动的一个历史悲剧,很难看出台湾的主体性和自主性。
道歉声明后消失 称外婆是车站巧遇
直至1月1日,田中经《湾生回家》出版社发表道歉声明,表示自己并非湾生后裔。湾生外婆田中樱代是高三时在车站巧遇的,当时樱代见她与难产过世的女儿相似,忌日恰巧又跟她生日相同,故一直视她如孙女,还资助她到美、法读书,不过她均没有完成学业。而田中樱代是否即是其“日本干妈”,则已无法向田中求证,因她在发表道歉声明后已经消失。但日本记者吉村刚史的文中提到“樱代”不符日本语法。
及后,《湾生回家》纪录片导演黄铭正接受访问时指田中只在拍摄现场出现过一次,也从未介绍过任何一位湾生给剧组,《湾生回家》一书出版后,他才知道当中图片是在未得他同意之下擅自使用;并指书中内容大多是依据剧组采访所得写成,还出现多处错误。电影上映时,宣传公司将田中的名字放在中间最重要的位置,并以“田中实加呕心沥血制作”作宣传,黄铭正曾就此向宣传公司反映,但得来的回应是:“电影大卖对大家都好。”田中的身份被揭发后,纪录片中的主角之一家仓多惠子曾用Line给黄铭正表示担心自己及其他湾生也会被大家当作骗徒。黄铭正认为,陈宣儒仍欠湾生及电影团队一个道歉。
此人(陈宣儒)的说谎型态,就不只是为了实质利害而说谎,而是类似临床心理学上著名的幻谎(pseudologia fantastica)行为……谎话所编织的虚假世界本身便能带来满足感受,也就是一种内在诱因。
报导文学必须兼具文学的艺术性与真实性,陈宣儒(田中实加)将自身欺瞒的身世“报导”进故事里,就不符合报导文学的理念。
事件揭发后,曾为陈宣儒第二本书《我在南方的家》写推荐语的作家陈芳明指她“利用台湾人的历史失忆症,才使谎言获得存在的空间”,“利用人的善良而进行欺骗,这是最险恶的行为。”作家刘克襄也曾为《我在南方的家》撰写推荐文,事发后称“以后不敢随便帮人推荐新书”。据台湾自由时报估计,《湾生回家》一书全台卖出超过5万本,一本360台币,以10%版税算,陈的进帐至少180万台币。但被欺骗的泪水和感情要如何算?何况在这场被台媒称为“出版史上最大骗局”的事件中,连《湾生回家》里的湾生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